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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Ge.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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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Ge.7

“所以我的朋友們怎麽樣了?”

“這個……”護士猶豫了一下說,“他們還在接受治療。”

她的猶豫讓我感覺很不好,我連忙又開始掙紮起來說:“我要去看我的朋友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護士看拗不過我,只好妥協,“你等下,我去給你那個拐杖來。”

只是她給我帶來的只有醫生,醫生拿著聽音器在我身上來回檢查了多次,又看了我的眼睛和嘴巴,沒多久後就不耐煩地說:“作家先生,請你合作點好嗎?你想在床上躺一輩子嗎?”

“那又怎麽樣?我朋友們到底怎麽樣了啊?”

醫生先是什麽話都沒有說,示意護士拿來了拐杖才說:“走路的時候小心點,別讓腿一輩子都廢了。”

我迫不及待地從她手裏搶過了拐杖,胡亂拄著就往外面跑去。因為還不習慣使用難免會有磕碰,踮著的那只腳碰到地面也不時傳來劇痛,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稱不上是障礙。

到了他們對我說的那個方向,我才知道已經是醫院最高的樓層,而走廊的深處就是停屍房。房間門口一個女人正無力地蜷縮在角落中,她的頭深深地埋入到兩腿之間,身體還在不斷地抽動。

根本就已經不能稱作是預感了吧!但這樣分明擺在我眼前的事實,我還是無法承認半分。我還是一定要上前去親自確認嗎?一步一步終於杵到了他的面前,可是剛伸出手就被一個老人抓住了。

“那個小姑娘已經確認過了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還是給他一點尊嚴,入殮師馬上就要來了,等他化好妝再看他最後一眼吧。”

“什麽尊嚴不尊嚴啊?這個人說好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的,現在顧自己走了。連自己說的話都無法遵守的男人還有什麽尊嚴好說的!”

他的話反而堅定了我的信心,我用力甩開了那只手,執意地嫌棄了蓋在他臉上的那塊白布。

頭頂開始顯露出來,他的腦殼好像是裂開了一半,一條寬寬的裂縫從頂天蓋開始劃過眼根順著整個臉頰延伸下去。血漿在那裂縫上還有噴湧的跡象,但又像是凝結住了,呈出布丁一般的膏狀。而因為那條裂縫,整張臉也錯位了開來,一邊的眼睛和嘴都是歪斜著,嘴看起來像是露著笑容,但因為裂開的半幅臉而露著一絲不協調。

身後傳來有人嘔吐的聲音,我轉過頭去,剛剛還蜷縮在角落裏的小艾,此時跪倒在那房間的門口。守著房間的老人跑過去照顧她,可她好像早已吐幹胃裏的食物,幹嘔聲中只有一些粘嗒嗒的胃液落到地上,發出一些酸臭的味道。

我的視線從她身上重新轉回光光的臉,雖然那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臉,但於我而言說不上惡心也說不上可怕,只有無盡的失望。那份失望無力地垂下手來,任由白布重新蓋上他的臉龐。

“外傷倒是還好,最主要是因為菌類的麻醉性還在,所以患者暫時還沒有辦法蘇醒。雖然我們已經給患者做過洗胃了,可因為送來實在太晚,身體裏難免還有很多毒素沒法排出來,雖然我們會給他安排進一步的治療,但最好還有做好覺悟。特別是毒素是否影響到患者的神經這一點還要等他醒過來才能測試。”

光,又是光,又是那樣強烈的光。

想要嘗試入睡,可是卻怎麽都沒法讓自己失去半點意識。

這……已經是第三天了。

就算閉上眼睛,也還是能夠感受到那光的強烈。我分不清是自己沒有自信與那光芒抗衡,還是那光芒在暗示我不要去面對這個真實的世界。

睜開了眼睛來,眼中只有一片白色的光芒,好一會兒後在那白洞之中才出現了門窗,家具,還有我睡著的這張床的床沿。耳邊的手機鈴聲響了第二遍,我才緩緩地伸手接起了電話。

“媽?怎麽了啊?”

“什麽怎麽了?都幾天沒給你打電話了。”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,“我聽說你腿骨折了,到底是怎麽回事啊?”

“哦,就是不小心,沒什麽事的已經出院了。”

“我早就和你說過不要住在那裏了吧?快點回來吧,沒事還在那邊呆著幹嘛?遲早有一天會碰上更不好的事情的。”

她的嘮叨聲在我的耳邊響起,我卻沈浸在自我的靜默之中,許久之後才開口說:“媽,我一時間可能沒法回來了。那個……光光死了。”

電話的那頭先是一陣冗長的沈默後,她忽然放大了嗓音說:“好,我就知道最後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結果。不過也好,既然那個男孩都已經死了,你在那兒也不會有什麽事了吧?”

我不確定,倒是沒有回去的理由吧。“我要料理完光光的事情才能回來。”在無數的借口中,我只能找到這個組成文字。

“有什麽好理的?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還不夠多嗎?回來!立馬給我回來!”

她幾近叫喊的聲音不由得讓我的耳膜疼痛,我幹脆掛掉了電話。手機屏幕又回到了最初的界面,桌面上一個圖標也沒有,只是背景不知在什麽時候換上了光光的相片。

陽光依舊那樣什麽也不顧地照耀進來,我瞇了瞇眼睛,然後隨手拿起T恤來套到身上。

有些艱難但終於一只腳落到了地上,借著拐杖走下樓去,今天的酒屋依舊還是沒有營業。正是的小艾正坐在酒屋最中央的位子,什麽動作也沒有什麽話也沒有,已然成為了這座酒屋的一個布景。

才方打開冰箱,一陣蔬菜的腐敗與肉的酸臭就混雜在一起向我撲來。我找出唯一可以吃的幾包掛面,然後燒水下了面條。不久之後,小艾面前那盤冰冷的食物就被熱騰騰的面條所替代。

我看著她那呆滯的臉,除了折過頭去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麽。

“餵,聽說你的腿骨折了,出什麽事了?”似曾相識的開場,只是電話那頭的人換為了我的編輯。

“沒什麽,已經出院了。”我回答,“對了,有什麽事嗎?”

“我給你接到了一個不錯的案子,內容和要求都已經發到你郵箱裏了,你有空了去看下。”

“不好意思,我好像沒沒有準備要工作。”

“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工作啊?從上次你得獎到現在可是都已經一年了,這一年裏你連一個短篇都沒有發表過。清醒點吧,現在這種時代就算是文學也都是靠市場的時代,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埋沒的!”編輯也像媽媽那樣開始在電話那頭嘮叨,“放心,不用勉強自己。我們也不希望你一下子能寫出多高規格的作品,只想你能夠盡快出新書,可以讓你好不容易才獲得的成功可以及時地延續下去,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只是在作賤自己。”

受不了他的嘮叨,我很自然地把手指放到了掛斷的圖標上,擡起頭來看著小艾。她還是保持著一樣的姿勢,一樣的表情。她面前的盤中,面條本只是因為牛油而顯得鮮亮,可涼了之後卻只給人打了蠟的色感。

我對這食物再也提不起食欲,幹脆拿起手機來打開了郵箱的APP,只是屏幕上顯示的只有那個Loading的圓圈。

上樓反而比下樓容易多了,只是站在他的房間門口,卻開始猶豫。握住那門把手,“吧嗒”的響聲異常清脆,只是那人的房間也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。

據說光光和小艾雖然已經結婚,但晚上都是分房間睡的。誰都沒有說過什麽,但我就是沒見過小艾進過他的房間,不知為何我每次也都會在那之前止步,有些像是來自本能的禁地。

於是這就成了我第一次參觀這個房間。那是一個典型的側廂房,房間的地板要比外面低上兩階。四周的墻壁雖經過一次粉刷,但在年月後還是又一次暗淡了下來。本想要打開窗戶讓房間變得亮一些,但在燥熱中看到窗戶縫隙露出的光斑就覺得還是作罷的好。

寫字臺緊貼著那張老式木床,上面是本應錯落有致的一些工藝品和實際淩亂散放著的幾本冊子。我把桌面整理了下後就打開了電腦,屏幕上的桌面還是幾年前剛購置時我給他設置的某部動畫的海報。

這算是什麽?郵件裏的內容和那天我參加儀式時給我的主題一樣,要我能寫一篇能夠以棲古鎮為原型的作品以便幫助他們推廣。這約稿的要求還真是足夠簡單,如果沒有小說,一篇散文甚至一首打油詩都行。而相比這簡單的任務報酬可算是異常豐富,除了高額的稿費之外,還有一筆數額極大的讚助金。

不寫!我怎麽可能還會再來寫關於這裏的任何事情?

“我已經答應旅游開發公司那邊的人了,對方應該已經把讚助金打到你賬戶上了吧?這是份不錯的差事,又能拿錢又能賺到名氣,好好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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